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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:2016-04-18 08:34作者:葛良琴 点击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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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王佳佳还是个孩子,如果父母都在的话。键下这个题目,我是有犹豫的,我想祝愿王佳佳的人生渐入佳境。就像只有坐在座位上的人才有资格欣赏车窗外的风景,对于生存都成问题的人来说,王佳佳是没有资格谈人生的。
一: 天堂,天堂,哪里才是我的天堂
王佳佳生在天堂,长在天堂。
就自然景观而言,说水吼镇天堂村是人间天堂也不为过。过水吼大桥往西,遂进入天堂村境内:山是青的,水也是青的;蓝天下,黄的是油菜花,白的是萝卜花,绿汪汪的是麦苗,一片黄一片白一片绿,谁能说这儿不是人间天堂呢。
顺着一条村村通公路向东,水吼声远去了,开阔地往里收一点,在一排气派的二层洋楼旁转个拐,山脚下一户破门小院,四间矮平房,就是王佳佳的家。仅从堪舆学上看,风水倒也不错,背有靠山不假,向有水塘也不假,可惜水塘是个烂泥塘——这堂屋不旺人,贫穷和疾病一直是这个家庭摆脱不了的梦靥,像两条毒蟒,缠上了这家人。佳佳八岁时,父母离婚,可是逃离的母亲也似乎没有摆脱厄运,改嫁到别家后丢下一个小男孩,因病几年前先于父亲去世了。父亲死于去年老历年关前。虽然父亲身上本就有许多慢性病,可他的死亡对他的家人来说,还是无法接受。他一死,家里就没有男人了,剩下花甲的母亲和还在读高二的女儿——本就没有什么亲人了,又死在年关,让每年最热闹的时候成为这家人最锥痛的时候,这不是惩罚又是什么?这还不算,剩下的两个也还不都是全乎人,奶奶二度中风,高血糖已致视力模糊;人不旺相,青苔倒很旺相,绿茵茵的青苔从院门口一直延伸至堂轩大门前——走的人少了,青苔便成了这屋子的主人;屋顶是用毛毡遮挡的,破了几个大洞,拖坠下来,从洞口可以看见从外面透进来的光。原来瓦也是破的。昨晚电闪雷鸣时候,我看了时间,是夤夜12:35,雨季已经到来。这样的屋顶,可做好了迎接雨季的准备?
还要怎样惩罚这家人呢。
见我们到来,几个邻居围上来,他们说,这屋不旺人,因为造在祠堂基上。就算有神灵不可触犯,可是已经死的死了,老的老了,老的还病着,这不是要活活惩罚一个孩子吗。老天,你到底要怎样惩罚她才算呢。
二: 爷爷奶奶,大叔大婶,我给你们磕头了
逼仄的堂轩,阴暗,潮湿,一边,散乱地堆着麻袋装的稻谷,一边胡乱地堆些蛇皮袋子啥的,靠内墙的条案上摆着两幅遗像,两幅男人的遗像,年轻的便是王佳佳的父亲——不仅人年轻,相框也还是新的。亡人不望七,只望周年与百日,再过两天,就是王佳佳父亲的百日,少不得要敲锣打鼓一番。
三个月前,就在这个堂轩,上演了让人揪心的一幕——在父亲的灵柩前,王佳佳包着堂轩给亲戚磕头,请求哪位亲戚开恩,收养了她。农村办大事,出主意的人一定不少,有人嘴里不说,肚子里也在说,这收养的责任首先得是她大舅的。大舅没有表态,舅妈表态了。我得给她算算命,卜卜卦,这么硬的八字,我可还想多活几年。
佳佳,咱不怪舅舅舅妈了,他们也不富裕,再说,你妈妈和爸爸已经离婚多年。人性里有许多没奈何的东西,由不得自己。他们也是情不由己啊。可是,想到这揪心的一幕,我的视力还是忍不住要模糊。不仅因为佳佳眼前的处境堪忧,更因为她已经陷入了一场可怕的代际轮回。这种轮回已经初见端倪。上辈人没有基础,佳佳如果接受不到更好的教育,无法比上辈人得到更好的提升,贫穷就会像一道魔咒,将是新生代的佳佳解不开的绳襻子。我似乎看到了佳佳的未来,要不了多久,佳佳或许就要背上被卷,走上打工路,在茫茫人海里,孤单地打拼,连清明节给父亲上坟的时间都没有,任凭荒草长满父亲的坟头,一个人在异乡,在雨夜,在华灯初上的街头,吞咽着对逝去亲人的思念。
三 :运气不佳,这真的不能怪我
佳佳是个可怜娃。佳佳伢苗子不错呢。未见到佳佳之前,不止一个人这样说。及至见到佳佳后,我说,这伢苗子还真的不错呢。佳佳的事经天柱爱心协会小范围的宣传后,刘洪刘先生外地一个朋友当即表示长期资助的意向,并委托他到佳佳的学校了解她的学习情况。刘先生和独秀眼镜店林先生先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,我还来不及把好消息告诉佳佳
,就已经知晓了坏消息——佳佳的成绩不理想,尽管刘先生磨了好几天,朋友还是打消了资助的念头。那天,刘先生是和夫人一起去的,刘夫人见到孩子后,与孩子抱头痛哭。刘夫人说,要不是去年送小子去了澳大利亚,
家里开销不过来,她愿意自己资助佳佳。这个情况,我怎么会告诉佳佳呢,成绩不好,哪能怪她呢。我在心里说,这孩子,运气是真的不好。可这话似乎又不对。
他们在背后了解了许多有关考试的信息,设想了许多的路子,而之前他们是不必知道这些的——将佳佳转到职中参加对口高考;转到别的学校,从高一读起;明年复读……佳佳,这些,你知道吗?你不是孤儿,你有亲人哪。
佳佳,如果愿意,你把我的号码留下来,到城里找我。只要你愿意,你免费到韦德会所学舞蹈。有一技之长,不愁养不活自己……24岁的外地女孩陶鑫把佳佳说哭了,把自己也说了。这个活波的女孩,原来不仅是喜欢玩自拍。与陶鑫的哽咽失声相比,佳佳哭得很安静,很无声,好像她原本就准备好了一眼囊的眼泪,不需要怎样的情绪铺垫,眼泪就会随时往外流,静静地流,静得像一地的月光,一点声响都没有,漉漉地,细细的,一流出来,就没有间断。
佳佳,你念书要发狠哪。我出门后,又回头叮嘱了一句。
佳佳,别怪我有点啰嗦,阿姨上了年纪,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。
阿姨,慢走。佳佳已经将眼泪收回去了,好像她的眼睛安了个开关,开关一关,泪水就止住,脸上就干净了。可是她依然没有笑。
堂轩的门边靠着一架梯子,我想到了“渐入佳境”一词。
这小妮子,伢苗子还真不错呢。
会员陶鑫(左)和王佳佳
佳佳的奶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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